第五回倾城美人

雷泽归寂慢慢走到水风井身边，解开他身上的绳索，刚解开，水风井就支撑不住，跌坐在地上。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脸色惨白，眼中的光亮似在一点点消散。单薄的白衣被打裂开，触目惊心的鲜红色映照着雪样的白衣，越发刺目。

水风井的睫毛上沾着冰凉的夜露，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水晶般的光芒。他略微抬起沉重的眼皮，看着雷泽归寂，嘴角扯出一缕自嘲般的浅笑。

“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？看着如此狼狈的我，你是在心中窃喜的吧。不看完这场好戏，就来叫停。这不像你的风格，还是你心中希望我感激你所带来的苦难。”

“你也曾经是天阁的一员，我这样做只是不想让凡人来侮辱天阁的尊严。我不需要你的感激。而且我不杀你，也只是因为幻音的关系。”

水风井听到“幻音”时，忽然仿佛被针刺痛，眼底暗烈，瞳孔骤紧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，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，紧紧抓住雷泽归寂的衣襟，眼眸中的红色怒火似是要喷涌而出，骨节处的青筋暴起，声音似在颤抖“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？”

雷泽归寂看着水风井痛苦的样子，心中骤紧，疼痛和难过撕咬着他的内心，心头泛着莫名的酸楚，眼角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，原来在他心中那一鞭子的痛苦根本及不上幻音的分毫。是因为幻音才会这样吗？这样不自量力，这样冲动。

“是他自己如此卑微的跪在地上，请求我放你一条生路的。”雷泽归寂咬紧牙关，狠狠地看着水风井，直直对上水风井愤怒的眸子。

水风井看着雷泽归寂，抓着他衣襟的手无力的垂下，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，忽然他一勾手，一记勾拳狠狠打在雷泽归寂的脸上，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。

打完那一拳后，水风井无力的瘫坐在冰冷的地上，全身似要散掉。可是心里却是无比的痛，那些场景如一幅幅褪了色的画一样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，高贵如神祗般的少年卑微的跪在雷泽归寂面前，乞求他可以放他一条生路。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求来的生命，我宁可不要，也不想你受这样的侮辱。为什么我这么无能？为什么我总是让你为我担忧？为什么我要还活着，做你的拖累？心痛到无以复加，似乎下一秒就会被伤痛扼住咽喉，然后一点点死去。如果可以，那么死去倒也好受一点。

雷泽归寂低头看着失神的水风井，他的眼角掩不住的悲伤洒了一室，可是水风井却看不见。水风井的全身都在颤抖，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，流出猩红的血液。眼眶中的雾气朦朦胧胧，此时的他仿佛会随时消失的瓷娃娃，下一刻就会化作空中飞扬的水滴，落在尘埃中粉身碎骨。那场景定是美得凄婉，艳得决绝。可是那雨后湿重的寒气怕是要将我吞没，我又怎么承受得起？对不起，让你这么痛苦。可是全世界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啊。你的痛浓烈到让我窒息，我是不是不该这样伤害你？可不是应该开心吗？看着你的痛苦，不是应该放声大笑，然后狠狠的羞辱你吗？可为什么这么心痛？命运是多么捉弄人啊！从你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我们的命运将紧紧纠缠在一起，纵使时光轮回，也无法熄灭命运的火光，在他的指引下，我们注定不死不休。

雷泽归寂将一个小瓷瓶丢给水风井，“那条鞭子上浸过毒药，如果不把解毒剂服下，就会有生命之忧。我不想让你就这么便宜的死去，这不就辜负了幻音苦心的哀求了吗？”

水风井拿起脚下的瓷瓶，端量了一下。冲雷泽归寂幽冷的笑了笑。

“哐嘡”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惊醒了满室的宁静。瓷瓶的浅蓝色白底碎片稀稀落落的洒在地上，乳白的液体流了出来。像是落了一地忧伤的月光。

“好吧。那随便你。我听说圣伊凯布尔的公主殿下——月明夕，是倾国倾城的第一美人，我可以考虑帮助曼莎吞并圣伊凯布尔，再把明夕公主当做奖励，送去军营，那些常年没有见过女人的将士们一定会好好伺候公主殿下的。还有你府中的舞姬，有一个叫优雪的，据说也很美······”

“够了”水风井痛苦的捂住耳朵，打断他的话。水风井眉头紧锁，眼神中的悲伤和痛苦让他原本没有焦距的目光一点点汇聚起来，他缓缓的抬起头来，长长的睫毛仿佛暗夜中扑闪着翅膀将要起飞的蝶翼，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，目光中充满了绝望，半晌，他垂下眼帘，把腿放在身后，直起身子，跪在雷泽归寂面前，“求你别伤害明夕和优雪，她们是无辜的。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，求你了，哪怕现在就死在你面前，我也不会有怨言。我知道，无论我说什么，或是做什么，都无法消除你对我的痛恨，可是师傅不是我杀的，无论你信或是不信，我都想说出来。求你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，放过她们。”

水风井的头低垂着，显得那么卑微而无助，泪水无声在脸颊划过，落在嘴角，又咸又苦。曾以为自己可以坚强的不落一滴泪水，可是现实总让一切化作可悲的玩笑。风过，吹皱一池春水，激起万千涟漪，原来自己也只是其中一支，生命的痛苦，欢笑都在别人手中，只是之前不知道罢了。以为自己可以改变，到头来只是一场短暂的春梦，来不及思考，便被现实打的一败涂地。

当水风井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刻，雷泽归寂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放在看不到光明的浩瀚的大海中，海水中的盐一点点被撒在心口，疼的就要无力呼吸。原来自己也会心痛，以为自己已足够残忍，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他下手，可是还是没有那么坚强。看到他的痛苦，竟会比他更痛。

雷泽归寂走到水风井面前，扶着他坐在椅子上，水风井身体一僵，倒也没有再拂逆。随后雷泽归寂拿出一个小瓷瓶，很精致的样子，递给水风井。

“死也可以吗？那么就把这个喝了吧。喝了的话，我就放过她们。”雷泽归寂平静的看着水风井琥珀色的眼睛，在雷泽归寂眼中，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波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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